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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者按 1521年3月16日，麥哲倫率“香料島”艦隊跨越太平洋，抵達菲律賓群島，與他的仆人恩里克首次實現(xiàn)了環(huán)球航行。不久后，麥哲倫在戰(zhàn)斗中被殺，船員僥幸返回西班牙，訴說了一段驚心動魄的傳奇。今年是首次環(huán)球航行500周年，本專欄將向您展現(xiàn)1521年歐洲文明的諸多側(cè)面，還原的科技與文化及其創(chuàng)新與探險精神。
直到18世紀末，歐洲人才找到防治壞血病的東西：橙子、檸檬汁或泡菜。之前他們甚至不知道，壞血病是由于吃不到新鮮蔬果引起的，而認為是船上骯臟導(dǎo)致的流行病。
大航海時代
◎小白村
“已經(jīng)3個月20天沒吃過新鮮食物了。餅干成了爬滿象鼻蟲的渣屑，精華全被蟲子吃了，有一股鼠尿的臭味。喝的是黃水，在日曬下存放過久，一聞就想吐。吃的是覆蓋在桅桁上用來保護帆索的牛皮。由于風吹日曬雨淋，牛皮非常硬，先得把它泡四五天海水，再用余火灰燼烤了吃。我們還常吃鋸末。一只老鼠能賣半個金幣，但很少見到。更糟糕的是：有船員的上下牙齦都腫成了褐色的海綿狀，吃不進去東西，活活餓死。19人死于這種病。還有25或30個人的手臂、腿部等處浮腫瘀血。只有少數(shù)人健康�！�
1521年3月，寫下這段日記的皮加費塔，正隨著艦隊總指揮麥哲倫，在太平洋上鼓足風帆，靠近夢寐以求的香料島。但壞血病正在殺死船員。充足的營養(yǎng)是遠洋探險的前提。歐洲人在這個問題上既高明又拙劣。先進的飲食加工技術(shù)使遠洋航海成為可能，但愚昧的營養(yǎng)學讓每次探險都成了死亡之旅。
1519年8月，在西班牙塞維利亞的碼頭上，麥哲倫正親自指揮，給5艘帆船裝載貨物。食物采購金額幾乎等于全部船只的制造成本，卻只夠前幾個月吃的，一路要不停補給。麥哲倫在塞維利亞購買的食物中，將近五分之四是紅酒和硬餅干。
紅酒是船員的生命之水。中世紀的歐洲人日常喝葡萄酒或啤酒(平民更多喝啤酒)，而不是喝水。酒的釀造過程會殺死一些細菌，比水干凈；而且歐洲人相信喝水增加身體的“濕氣”，酒則是“溫性”的，可減少身體的“濕氣”。說到酒的生產(chǎn)和消費，歐洲人從羅馬時代開始就長期領(lǐng)先世界。麥哲倫的時代，地中海地區(qū)的市民，每人每年喝400多升的葡萄酒；買酒花的錢要多于買面包。
遠洋船上，葡萄酒無比重要，因為日曬炎熱，水很快會變質(zhì)、生藻。葡萄酒則更易保存，但前提是密封要嚴實。
世界各大文明一般都用陶罐儲存酒；中國人也用陶罐；中世紀意大利人出口葡萄酒也用陶罐。但要穿越風暴頻繁的大西洋，陶罐就太脆弱了。麥哲倫船上的葡萄酒放在木桶里。
儲存葡萄酒的木桶，是當年的高科技。橡木板拼成，再用環(huán)緊緊箍起來的嚴絲合縫的大木桶是高盧人的發(fā)明，最晚在公元前3世紀就有了。大木桶基本上只在歐洲見得到，它需要高超的技藝，而且用料不菲，一個桶比它裝的葡萄酒貴多了。
從羅馬人購買高盧木桶開始，它就成了歐洲人最喜歡的運輸容器。便宜的木板箱遠不如昂貴的木桶好用。木桶腰部稍粗，很結(jié)實，能滾著走，能堆疊，能反復(fù)使用。你可以把橡木桶理解為那個年代的集裝箱——釘子、火藥、腌肉、金幣、魚、鯨油……它可以裝一切。今天，石油的計量單位還是桶。而木桶制造直到20世紀初還是一門龐大的行業(yè)。
木桶之關(guān)鍵，一個故事可以說明：1587年，英國俘獲了西班牙的物資船，上有制造2.5萬—3萬個大桶的木材。這導(dǎo)致第二年進攻英國的西班牙無敵艦隊，許多木桶的木料陰干時間不夠，變形開裂，水和酒滲漏，食物變質(zhì)，以至于全軍覆沒。
麥哲倫的船員喝的是葡萄酒。百年后，隨著加勒比群島開發(fā)成了甘蔗園，船員們開始喝甘蔗釀的朗姆酒，后來杜松子酒又成了荷蘭和英國水手的最愛。酒桶是海員的忠實伴侶，也是船上最大宗的貨物。用玻璃瓶和軟木塞是17世紀開始的，其密封效果還不如木桶。
再說硬餅干(hardtack)——船員每天都要吃的東西。與其說是餅干，不如說更像陜西過去常見的干糧——死面鍋盔。
歐洲船員吃的洋鍋盔，是用熱水和面，加一點鹽揉好，用小火兩次烘干(這是biscuit一詞的來源)，再放一個月，散掉所有水分制成的。雖然不會變質(zhì)，但同時也變得非常硬，甚至硌牙。
一直到近代，船員和野戰(zhàn)軍士兵都以此為主食。它是如此硬，以至于可以在上面刻字，當明信片用。所有人都不愛吃它，一般把它煮在湯或者咖啡里制成“歐洲泡饃”。
洋鍋盔唯一的好處就是耐儲存，有一些放了200年，還跟剛做出來的一樣。但海上太潮濕，硬餅干慢慢也會變軟、變質(zhì)，麥哲倫的船員就把它們煮成粥。航行一年半后，硬餅干爬滿了象鼻蟲，這就無可挽救了。
再說麥哲倫給艦隊準備的副食：7頭活牛和3只活豬，出發(fā)后不久就屠宰了，肉腌制在桶里。船上還裝有一桶桶奶酪、干無花果、鷹嘴豆、蠶豆、大米、大蒜、杏仁和扁豆。還有一桶桶咸干魚：沙丁魚、鱈魚、緹魚和金槍魚。艦隊還準備了大量釣線，一路釣魚吃。
另外，還有大量裝醋的木桶。醋可以用來當凈化劑擦洗臭烘烘的艙內(nèi)甲板。船上還帶了蔗糖，但更多是蜂蜜，那時候歐洲主要的甜味劑還是蜂蜜。
水手每天會被分配一磅的咸肉、一磅硬餅干、三到五升酒。為了防火，一般不允許支灶做飯。船員也不愿意當廚子。
麥哲倫的船員們時常釣魚，還有機會吃到奇異的食物。他們在菲律賓頭一次吃到香蕉和椰子，大加贊賞。而在巴塔哥尼亞寒冷的海岸，他們驚訝地看到了一種圓滾滾的小牛一樣大的“海狗”——估計是海象或者海獅，他們用棒子打暈了不少，拖到船上來吃。另外，他們還發(fā)現(xiàn)了小島上有無數(shù)“鴨子”——企鵝，他們同樣輕松捕捉了一大堆。
如果海員能學習南美土著，吃新鮮的生肉和內(nèi)臟(他們曾驚訝地看到，一位巴塔哥尼亞人生吞了一只剝了皮的老鼠)，那么他們將獲得足夠的維生素C，可惜他們完全不懂。
大多數(shù)動物可以自身合成維生素C，但靈長類動物則必須從食物中獲取。如果6—12周沒有補充維生素C，人耗盡了儲備，就開始疲倦消沉，進而腿部浮腫，關(guān)節(jié)腫大，最明顯的是牙齦腫脹成深色，疼得吃不下東西。3個月吃不到維生素C，人就可能死亡。歐洲人開始超長途航海，才出現(xiàn)了這種怪病。
在1744年，英國海軍上將安森帶領(lǐng)的環(huán)球航行中，1900人死了1400人，壞血病是頭號死因。直到18世紀末，歐洲人才找到防治壞血病的東西：橙子、檸檬汁或泡菜。之前他們甚至不知道，壞血病是由于吃不到新鮮蔬果引起的，而認為是船上骯臟導(dǎo)致的流行病。
一半的水手因為壞血病死去，麥哲倫等官員卻沒得過壞血病，這是因為高級人員會帶一些榅桲糕吃。榅桲又叫木梨，歐洲常見，有香味，但嚼起來像木頭渣。榅桲熬煮成果醬，膠質(zhì)釋放出來，可以凝結(jié)成黏軟香滑的果凍，就像山楂糕。做榅桲果醬要摻檸檬汁，這是額外的維生素C來源。麥哲倫的船員倒是吃很多葡萄干，但葡萄在晾干過程中，維生素C大部分破壞掉了。
那個年代，歐洲人相信壞血病屬于“寒毒”，而綠葉蔬菜也是“涼寒”的，所以不會想到給病人吃蔬菜。
同時代的中國水手，則攜帶大量黃豆和綠豆出海，發(fā)豆芽吃，聰明得多。
（來源：科技日報）
(編輯：王思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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